雖然他乾爹在信中詳細解釋了撤退的原因和後續奪回地盤的種種計劃,並懇切表示,陛下不必擔憂,自己一定會把失去的城池奪回,但殷祝仍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前世有尹昇和朝中一幫吃裡扒外的混帳拖後腿,他乾爹都沒打過敗仗;
可如今皇帝成了他,他卻讓他乾爹的生平多了一筆敗績……
殷祝越想越難以接受,一口氣堵在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半天,竟咳出了血來,嚇得蘇成德連夜把歸亭從家中床上拖進了宮裡。
歸亭診了半天脈,告訴他這是鬱結於心,情志不暢所致,也和他前段時間的勞累分不開,語氣十分嚴肅地告誡他,今後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但殷祝顯然沒心思考慮休息的事情,仍是神思不屬地喃喃著「宗策怎麼會輸」,聽得歸亭莫名來火。
他平生最不耐煩這種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病人,看在殷祝是皇帝的份上,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和尊敬。
但眼下看到殷祝這副模樣,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就硬邦邦地反問了一句:「有什麼不會的?宗將軍也是個人!是個人就會輸!」
殷祝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他。
「你說什麼?」
歸亭的膽氣來得快也去得快,面對殷祝的詢問,他顫著聲音回答道:「臣、臣說,有什麼不會的……」
「後面半句!」
「宗宗將軍也是個人,是個人都會輸!」
這句話說完,殷祝整個人都定在了那裡。
歸亭實在不敢再多問,只好開了些藥匆匆告辭。
後來聽蘇公公用埋怨的語氣對他說,陛下因為他這一句話,在床邊坐著發呆了一晚上,整整一宿都沒合眼。
於是又有了今早上朝前,在殿外發生的那一幕。
眼前唐頌言之鑿鑿給宗策定罪的話語,再次觸動了殷祝那根敏感的神經。
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對唐頌道:「宗策撤軍在後,暮安關守將犯錯再前,宗策乃是被牽連,不得不下令撤退,不然難道要帶著我大夏幾萬軍隊一起葬送敵手嗎?」
「陛下,宗策麾下乃是我大夏精銳神機營,兵強器利,以一敵十都沒有問題,」唐頌爭辯道,「他坐擁強軍,卻連一絲守城的意圖都無,不戰而逃!這難道不是畏戰嗎?」
殷祝再也忍不住好脾氣了,重重一拍扶手,怒斥道:「唐頌,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這番話!還畏戰,這天底下誰都有可能畏戰,包括朕!唯獨不可能是宗策!」
「這些年來,他為大夏打過多少次勝仗?立下多少汗馬功勞?他自從當上江淮總督,過過幾天安生日子享過幾天清福?你自己去翻翻史書,看看這幾百年來有沒有一個天天待在邊境征戰的將軍,能被人評為『畏戰』這兩個字!」
殷祝一通輸出,絲毫沒給唐頌這位閣老半點面子。
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為老不尊大放厥詞了。
整座大殿噤若寒蟬。
身處殿外的歸亭也聽到了殷祝的咆哮,他心中暗道祖宗哎,您悠著點,別真一個激動暈在文武百官面前了。
還好,殷祝只覺得自己血壓被氣高了不少,暫時還沒有出現眩暈的感覺。
他眼神冰冷地注視著臉色漲得通紅的唐頌,心想放棄一座城池,對於他乾爹來說,那種痛苦,絕對比你們在朕面前表演出的痛心疾首要痛苦百倍、千倍。
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世家貴族們,口口聲聲說著民生疾苦,但又有哪個真正在乎過城外的流民們?
不過是打著和談撈錢的如意算盤罷了,談錢就談錢,少來給他滿口的仁義道德立牌坊。
殷祝的視線從唐頌身上移開,又對著眾大臣道:「你們方才的討論,朕聽了一耳朵。想要和談的官員有哪些?站出來給朕看看。」
無人動彈。
「這就沒意思了,」殷祝捏了捏脹痛的眉心,「站出來吧,朕保證不事後算帳,說白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理由。若是真能說服朕,那豈不是更好?」
這話一說,頓時朝臣中有不少人都開始蠢蠢欲動。
唐頌率先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隨後王存猶豫了一下,也向前邁了一步,眼看著兩位閣老都做出了表率,後面一群大臣們紛紛跟進,短短几息的時間,大殿上就呼啦啦地站出了一大半人。
剩下一小部分,成分大概是由武將、北歸朝臣和極少部分的保皇黨組成。
但殷祝很快注意到,竟然還有一部分武將,也站在了主和的那一派里。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一緊,仔細觀察後,發現這些人都是曾經朝中資歷較老的那一批武將。
自打宗策入朝、殷祝又接連任命了一批年輕新貴後,他們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因此對宗策多有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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