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我查的,」宋千帆垂眸道,「正是當年飛鳥坊爆炸一事。」
宗略呼吸一窒。
他撇開視線,強笑道:「陛下為何突然要查這種陳年舊案?當年鬧得確實挺大,但這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宗兄,你應當知道的,」宋千帆打斷他,「陛下為何要查,又為何是叫我來查。」
宗略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來之前,我也曾猶豫,究竟要不要對宗兄你直言相告,」宋千帆誠懇道,「你也說了,這不過是一樁陳年舊案,若是因為此事傷了你我之間的情分,那實在太不值當了。」
他走過來,半跪在宗略面前,神色自如地與宗略對視。
「宗兄,你覺得呢?」
宗略沉默以對。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了。
「你想問什麼?」
宋千帆沒有說話,只是試探著把手放在了輪椅一側的扶手上,用眼神徵求著他的同意。
宗略的眼皮輕跳,下意識想要阻攔,但手抬到一半,還是緩慢地放了回去。
於是宋千帆繼續在扶手上摸索著,直到指尖觸碰到了一處刻印。
那裡距離宗略曾經在他和陛下面前展示過的機關蛇卡扣,不過一指之遙。
和陛下告訴他的一樣。
他一寸寸摸過去,發現上面刻著「及贈」兩個字。
宋千帆抬眼看向宗略,這一次,宗略避開了與他的對視。
「你們私下裡還有聯繫嗎?」宋千帆問他。
宗略嚅動了一下唇,艱澀道:「現在已經沒有了。」
「現在?那上一次他給你寄信,是什麼時候的事?」宋千帆立即問道,語氣不免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但他其實,並不想用這種質問的口吻同宗略對話。
雖然他們相識相交,不過是因為陛下的一則命令,但在相處過程中,宋千帆逐漸發現,他與宗略志趣相投,秉性一致,因此也逐漸與對方交心。
但今日他不顧友人傷痛,執意要剜開對方的傷疤尋求一個答案,或許他們的友誼,從此就要走到盡頭了。
果然,這句話一出口,宗略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這氣氛讓宋千帆有些坐立難安,一方面,良心的譴責在不斷煎熬著他,另一方面,陛下的命令,又使得他不得不把宗略作為突破口。
在此之前,他能查過的地方他都查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可當年的爆炸規模太大,涉及到的工匠大多都已經當場死亡或是重傷,能活到今天的,本就寥寥無幾。
而且宋千帆發現,早在祁王之前,這批人似乎就有被秘密處理過。
當年工坊負責管帳的幾名帳房和分區的負責人,雖然沒有被爆炸波及,卻在事發後的數年間接連出現意外,有的因醉酒失足落河而死,有的回了鄉下老家從此渺無音訊,還有的被人謀殺,兇手至今下落不明,直接成為了一樁無頭公案。
透過這一件件看似無關聯的案件,宋千帆察覺到了當年北屹密探猶如鬼魅般無孔不入的影子,只覺得心中不寒而慄,也終於明白了,陛下重視盧及這個人,和他背後的經歷與關係網密不可分。
除了以上這些外,還有一點十分關鍵。
從遺址來看,爆炸的中心應當是飛鳥坊的中樞,但宋千帆翻看當初建造的圖紙時,中心處竟是一片空白。
宗略的父親為什麼要在那裡存放大量火藥?除了火藥之外,那裡面是否還保存著其他東西?
宋千帆看著宗略眼中的亮光一點點暗下去,咬咬牙,殘忍地在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上,又添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想想你的兄長……若不是他,陛下也不會給宗家這一次機會。盧及做出這等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他!」
宗略的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他緩緩閉上雙眼,輕聲道:「我沒想過那麼多。從前他給我寫信,也不過是來詢問我身體如何,最近在做些什麼,並未涉及到任何大夏機密。」
「而且,我與他,已音信斷絕三年有餘了。」
三年……
宋千帆腦中飛速過了一下,那就是說,早在暉城之戰前,盧及就與宗略斷開了聯繫。
可是為什麼?
「你們最後一次寫信,說了什麼?」
宗略唇邊泛起一絲苦笑:「也沒什麼。他說北屹都城道路繁雜,不似大夏道路,中正平直,多是羊腸小道。他本就路痴,不認路,東南西北都辨不清,到了那邊,更是常常天黑都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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