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行的聲低,被淹沒在謝瑤的掙扎里。
所以,只有我聽見,他說:「我後悔了。」
但已經太晚了。不是嗎?
在送信前夕,我給過他機會的。
那時某位六品京官的侄女被他皮相蠱住,托人捎了親自做的米糕傳情。
她家世雖不顯赫,容貌卻周正。怎麼看,配徐思行這個父母早亡、來京投親的窮小子都綽綽有餘。
可他已被養刁了胃口。頂著侯府的名號太久,他便生出自己也是龍鳳的錯覺。糕點是我親自送的,他退後半步,沒很好地遮掩住嫌棄面色,矯飾著君子姿態:
「告訴李姑娘,流水無情。春色正好,請於別枝綻放。」
而那被精心烹製的米糕。
最後的歸宿,是落在池塘里。魚群唼喋,爭先恐後地將其吞入腹中。
這條路是徐思行選的。
他親口說過『為富貴死也情願』,如今也算得其所哉。
「娘,不要。讓他們住手,讓他們住手啊!」
謝瑤還在哀求。
她膝行去拽郡主裙裾無果,又去往杖刑的地方撲去,天真以為,自己還是那個百無禁忌的掌中寶。
爹娘會因眼淚予她憐憫和成全。
可沒有,棍杖還是敲破了徐思行的腦袋。
就在她眼前。
砸開的紅白液體濺了謝瑤一身,尚冒著熱氣,她放聲尖叫,翻著白眼暈過去。可爹已不是那個爹,親手舀一瓢涼水將她潑醒,不容她逃避,反逼她消化交織的百轉情緒。
久居高位通身的壓迫感。
謝徵斂眉,如修羅怒目:
「你們是何時開始的,又是如何瞞過府中眾人,做到了哪一步?說!」
不留情面的詰問像座五指山。
把謝瑤心中生出的一點怨恨也拍得灰飛煙滅,她猛然想起,父親曾任職大理寺,有玉面閻羅的稱號。恐懼張皇油然而生,她幼獸般逡巡一圈,向郡主投出求援的目光。
可娘親沒有回應,只冷冷地錯開。
謝徵又近一步,抬起她的下頜,面上沒什麼表情,輕飄飄地:
「不說。瑤瑤,你也想挨鞭子嗎?」
半刻鐘前,那血腥的畫面又湧進腦海。
她幾乎要乾嘔出來。
害怕,太害怕了,直到看見謝徵真的舉起那吸飽了血的戒鞭,在空中發出凌簌地疾響,她本能地縮成一團,大喊:
「蘭花,是蘭花。都是她……她給我送的信,她幫我引開人,她勸我私逃。」
我適時露出震驚、茫然。
就要跪在地上為自己開脫,卻在觸及到謝瑤含淚的雙眸時,將話語凍在喉間。
最後,我說:
「是我。」
被拖去私牢,和謝瑤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我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
「小姐。您盡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推給我,我死都不會咬出您。只是夜長夢多,房中的那些信,趁無人時,快燒了吧。」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所以沒有察覺到,我微微勾起的唇角。
——一定要燒了那些信啊,小姐。
上面有我特調的暗香,聞之令人心神清爽,卻在遇火後,展出截然不同的性子,會將人滋生的黑暗情緒引向極端,盤桓多月不散。
有趣的事,快發生了。
第8章
我在刑柱前挨鞭子,榨供詞時。
侯府內外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對外是朝堂里以王家為首的太后一黨反咬,帝與後兩派的齟齬由來已久,只是平素堪堪維持住表面的平和。如今被這火苗濺燃,那冰山下的舊帳本不免又翻出來。
短短半月。
京中貶殺一大批官員,人人自危,都怕被混亂的漩渦卷進去,連骨頭渣都剩不下。而這漩渦的中心,毫無疑問是侯府。
這夫妻倆都焦頭爛額。
謝徵是帝黨的中流砥柱,他受到的撕咬也最多最狠,門生故舊大被波及。案頭的公文折報堆疊如山,實在分身乏術,索性歇在了辦公的含英殿。
而昭華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是陛下唯一的親妹。
兩人相偎走過府邸最艱難的時光,尤其先王妃亡故時,病榻前百般叮嚀他要看好妹妹。那習慣日久生根,自此就同他的血液骨髓長在一起,臻於本能。
陛下多寵昭華啊,只因為她隨口一句話,就能把世家想要的狀元郎位置騰給謝徵。<="<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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