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葭也曾硬著頭皮,偷偷問了金嬙兒,問她能否弄到避子藥。
聽說,煙花女子為了不耽誤,大多是要飲那種藥的。時間不等人,別的她都不在乎,她是求不要懷孕。
金嬙兒不疑有他,只當她仍在服喪,不想大了肚子,被人指指點點。
可金嬙兒說她是清妓,沒那個東西。相府要面子,不許她和從前的朋友來往,朋友那裡倒是有,她卻出不了那個門。
事情拖著拖著,就到了除夕。
一大早的,府里就開始發賞錢,下頭的人吉祥話張口就來,一片喜氣。
到了晚上,闔府張燈結彩,正院那邊擺了大席,要圍坐一起吃團圓飯。
「阿葭,過來坐這兒。」
穆葭剛到,韋氏生怕她坐錯位置,朝她熱情地招手。今夜熱鬧,周圍丫鬟奴僕伺候著,人多眼雜,若她和豐楚攸坐在一起,難免傳出風言風語。
大過年的,豐楚攸今兒沒打算鬧事,自是由著她在韋氏旁邊落了座。
只是,大過年的,他臉上依然沒什麼笑容,布著陰雲。豐九明還沒動筷子,他已悶不做聲地自己倒了杯酒飲。
穆葭聽了一天吉祥話,也跟著學:「母親今兒這身衣裳,好襯氣色呀。」
韋氏樂呵呵:「是嗎,老夫人叫人給我做的。還是老夫人眼光好,要我就選那件藏青的了,定就得不到你的夸。」
穆葭:「母親說的哪裡話,藏青的顯白,您穿著更顯得皮膚好。」
老夫人今兒不盤佛珠,把玩著一枚太后恩賞的玉如意,聞言也笑了:「你看看,跟嬙兒住一起,嘴都學甜了。」
金嬙兒:「老夫人這麼說我,倒說得我不好意思了呢。」
豐人豪喜笑顏開,跟挨了夸的是他自己似的。
大家在說話,豐九明和甄氏則在談笑間悄悄地眉來眼去。
喜慶的日子要說吉祥話,大過年的若是吵架,那後頭一年都得吵,不是好兆頭。
於是大家都努力地表演著其樂融融。
除了豐楚攸。
當然,他不開口才是最好的。
一桌好菜鋪了滿桌,三套鴨、五蛇羹……玉雕的白菜,金做的杯。能吃的都是絕味,能看的都是奢靡。
眾人推杯換盞,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便酒過三巡。
「哎,忘了,我那兒有一壇西域送過來葡萄酒。」
豐九明突然想起來,「尚未開壇,據聞顏色鮮紅艷麗,甜不醉人。」
老夫人:「紅色好啊,應景,快快叫人拿過來,咱們一人一杯分了吃。」
沒一會兒,下頭的人麻溜地將酒罈子抱了過來。啟開酒封,一股香甜醇厚的酒香便飄散了出來。
「好酒!」豐人豪已經迫不及待。那壇仙子釀他沒喝著,可嘴饞了好久。
丫鬟先滿了老夫人的,又滿了豐九明的,慢慢地轉到穆葭這裡。
鮮紅的酒水倒進杯子的那一刻,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酒杯一一滿上了,豐九明笑呵呵舉杯:「去歲千般皆如願,今年萬事定稱……」
「心」字還沒出口,便聽得一聲「嘔——」
酒杯翻倒,鮮紅的酒水潑了一桌子,穆葭捂著胸口,難受地乾嘔起來。
滿桌子人,驚變了臉色。
第13章
一個女人乾嘔,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她肚子裡可能揣了東西,有喜事。
可這個「喜」對豐府來說,實在是大得接不住。眾人的臉霎時陰冷下去,席間鴉雀無聲,只聽得她在乾嘔。
穆葭顧不上周圍目光,只覺胃裡翻江倒海,直要把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全嘔出來才能舒坦。
紅色的葡萄酒,裝在白瓷杯里,蕩漾著,像記憶中血池裡的血。
明明是香甜的味道,她卻仿若聞到了鋪天蓋地的腥臭味,聽到了慘絕人寰的哭喊聲。
她手上一共八十七條人命,那些死人的手仿佛從這猩紅的「血池」里伸出來,向她討命。
她是殺手,一個厭倦了殺戮的殺手。
一個連衣裳都不願意沾一點兒紅的殺手。
一個賞梅都不喜歡賞紅梅的殺手。
如何面對這一杯,血一樣的酒。
韋氏慌了神,著急地站起來。吐成這樣,要不要請大夫?可萬一號出來喜脈,可就炸了天了。
滿堂驚愕,少頃,只老夫人淡淡說了句:「既不舒服,那就先回去休息。一會兒請個大夫過去看看。」
話落,卻聞一聲清響,豐楚攸擱了筷子。他走過去,捏住穆葭的手腕。
這、這不是自己考試自己批麼!
甄氏氣不打一處來,想罵,這個場合卻哪裡好開罵。
豐楚攸號著脈,席間別說是鴉雀無聲,就是呼吸聲都快沒了。生怕他一開口,炸個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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